心電圖

心電圖總會讓人尷尬。

畢竟肌肉注射可以別過臉、轉過身不必看施打者的表情或眼神，如同我行走路肩時都低頭快速走過一樣，是個害怕尷尬的內向人可以避免的事情。

但心電圖不能；還得袒胸露腹躺在塌上，如缺氧的魚嘴開開合合喘息著。
當我下了那些指令「脫鞋躺上來、上衣內衣往上拉露出胸口。」
夜間總是忙碌，有時耐不住性子，說話再一遍都嫌多：「再往上拉，再往上，再多一點！」


不管是因為怕冷或是害羞等藉口理由，檢查還是得做，再多一點，就露出了人生的痕跡。

乳房切除，抑或肝臟切除，甚至闌尾炎手術，透過一條條縫合的疤痕，或腫瘤細胞破閘而出，奔騰在乳房上，透露一些訊息出來。

「拍謝啊，這邊開過刀，露出來讓妳看真是不好意思！」她神色怪異，小小聲的說出她的擔憂。

「阿姨，不用擔心，妳放心，我們很快就好了。」頓時明白了什麼，語氣溫柔了許多。

那些崎嶇蜿蜒的河流，躺在有體溫、心跳的軀殼上，無論痛或是淚流，都是一個難以收下的禮物。

缺氧的魚在岸上拍打著身軀，企圖獲得更多氧氣。

人，也是浮載浮沉在人海之中，企圖抓住什麼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