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/19/2013

失眠狂想曲

推著點滴架蹣跚的走過,我已經失眠將近四十八個小時,拖著疲累的身軀,精神卻很是亢奮。那不斷從眼前閃過的思緒有如高速奔馳的火車在運行,『戚擦戚擦』。第一車廂帶動第二車廂,前輪傳動使得我雙眼昏花,車輪到底有沒有在移動我不很清楚。


我覺得,這整慘我的小東西,已經不是火車的速度了,我暗想:這時哩數應該跟高鐵沒兩樣。氣血不循環,深深淤積在雙眼下方的黑眼圈。眼袋腫得比臥蠶還要深邃,好人緣看到我那發黑的印堂,也不會正眼看待我。

『護士小姐,可以請醫生開安眠藥給我嗎?我真的睡不著。』

難得我如此低聲下氣,平常叱吒職場慣了,實在不怎麼習慣哀求他人,但到了不是我的地盤,骨子放軟些好。

『你要吃安眠藥?剛剛不是睡得好好的嗎?』護士邊翻著病歷,抬頭看了一下,又低下繼續忙碌的回答。

第一次哀求就吃了釘子,馬的。『剛剛只是假寐了一下,現在真的睡不著。』我攤開了手,一低頭就看見軟針插在右手上,那青青浮浮的靜脈在接受葡萄糖份的洗禮,左手手腕綁著手圈,上頭還有我的生日和姓名,是狗牌吧!很不習慣的晃動左手,試圖讓手圈不那麼服貼。

『我要打電話問問住院醫師才知道能不能讓你吃藥喔!』護士邊拿起電話邊撥著號碼,開始一長串我聽不懂得專有名詞,中英夾雜,是不能講些聽得懂的話嗎?我很是專注的聽對話內容,邊盯著護士那潔白的制服開始往下遐想。

當她已經準備把話筒掛上時,我轉回視線,期待我想要得答案能從她的嘴裡吐露。

『醫師說現在有別的病人在急救,晚點再來看你。』

『難道你們全院就只有他一個值醫師嗎?』

『對,只有一個。』護士語帶冰冷,『你先去散散步還是做點別的事,讓自己轉移注意力。』

『也只能這樣了。』我拖著沈重無力的步伐,邊推著點滴架準備瞎晃護理站一圈,抬頭看了led燈的時鐘,靠,現在都已經凌晨三點了,要唱張智成就對了?

走到日光室,實在忍不住,我開始蹲低雙腳,在偌大的地板上紮起馬步,【來一個我打一個,來十個我打十個。】無聊的學著詠春拳,左拳既出、右拳接上,好在高鐵已經停駛在台中站,在到台北之前我還能喘口氣,我專注在出拳套招上,很是愉悅的自己玩樂起來。

先生,不好意思,你』終於趕來的住院醫師看到我在那玩得不亦樂乎,也傻了眼。

  刷得一下,我耳根全紅了,『啊,不好意思,真的很無聊啊!』我搔了搔頭。

  在討價還價之下,為了我寶貴的僅剩三四個小時的安眠,他終於願意開立安眠藥讓我吃,還我幾個鐘頭的片刻安寧,我真的樂到快抱住住院醫師,只見他身穿藍色值班服,很是受不了我的匆匆離去。

  高鐵站又開始行駛,從台中準備開往台北,要上車的旅客麻煩至第一月台等候,我推著點滴架,很是無聊的又開始晃起護理站,一圈又一圈,快要晃到第十圈,實在忍俊不住。

  『欸,藥呢?安眠藥怎麼還沒來?』

  『要等藥上來才有辦法給你,夜班傳送只有幾個,我幫你打電話催一下。』

  已經不耐煩,不斷地敲著護理站得櫃台,叩叩叩叩,甚至開始跟護士閒聊了起來,原來護士也不是想像中那麼閒嘛,電視上說的是真的,護士荒啊!

  『藥來了喔!』傳送人員拿著那猶如神藥的箱子上來,我感動的快痛哭流涕,要不是睡不著覺,我也犯不著在這苦苦哀求,當個奧客啊!

  『藥吃下去就不要亂跑,乖乖躺在床上,我怕你跌倒。』護士邊剝開鋁箔紙邊叮嚀的說。

  『這下終於可以停在台北站了!』我沾沾自喜的說著。

  『什麼?』護士語帶疑惑的,趕著我回房。

『沒事沒事,我說謝謝妳喔!』配一小口水,我把那藍色圓圓的藥丸吞了下,順著水流,從我的口腔一路經過懸雍垂、會厭、食道、胃。

我躺在病床上,蓋著太空被,忍不住的打個哆嗦,馬的,醫院怎麼那麼冷?高鐵轟隆轟隆的又蠢蠢欲動,藥效開始發揮了,我逐漸從舒適的商務艙躺了下來,轟隆轟隆,高鐵要停駛在台北站了,要下車的旅客,請別忘了隨身行李。

開始失去意識,我耳邊迴盪的是,那千百次的叮嚀,【到了要記得打電話回來喔!】

翻了個身,眼睛一睜開,我醒了,按了一下手機開關,嗯,七點了。轉了個身,摸了一下左手的手腕,狗牌不見了?!再看了一下右手,那扎的疼人的軟針,怎麼也不見了?

我嚇得馬上坐了起來,看了看四周,喔,要準備上班了。

連睡眠這基本的生理需求都要求助藥物了,我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掌握?生死呼吸,這稀鬆平常的事情啊,我忍不住回想那夢境的真實性。

邊穿著彈性襪,配戴著名牌,穿上護士服。

『欸,護士小姐,點滴沒有再滴了。』

我轉頭綻開職業的微笑,邊踩著塑膠氣墊鞋,機拐機拐的走向病房,『好,我去幫妳看。』


還有什麼東西是真的?在這人人微整,物物加工的社會,說到底,什麼都不純粹了啊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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